在校內(nèi)微博充斥著國內(nèi)學妹曬幸福帖（班級男同學制造的驚喜）的這一天，我們正安靜坐在學校waterloo校區(qū)圖書館內(nèi)埋頭整理下一次論文的思路。遠在異國，像除夕元宵這樣的終極孤單早已見識過，女生節(jié)這種小情調(diào)自然是有則錦上添花無亦不傷大雅，不曾想，不多久后，“驚喜”來了：整個大樓突然鳴起刺耳嚶嚶的響聲，原本鴉雀無聲的圖書館霎時像炸了的蟻穴，學生、教師、保安傾巢出動。正在食堂吃飯的人把餐具食物擱置一邊，正在讀書的人以最快速度收拾停當沖向安全出口，保安東奔西走驅(qū)逐著不愿動彈的學生。轉(zhuǎn)眼幾分鐘的功夫，整個樓遍被這鈴聲洗劫一空，人流都涌入了空闊的大街。

站在街上同學們議論紛紛，其中不乏抱怨：“又是誰的小煙兒讓探測器給逮到了？” “我們的課本來馬上開始了，估計這么一響又要推遲，如果推遲時間太久搞不好還要改天重補，太麻煩了。”“一會兒消防車估計要來，火警這么個響法，倫敦的消防車八成像國內(nèi)出租車一樣忙”…話音未落，消防車果然如期出現(xiàn)，頗具陣仗地排查之后告訴我們，可以回樓繼續(xù)學習了。我低頭看了下手表，從警鈴響起人潮全部涌出，到消防車來排查，最后到大部隊安全回樓僅用不到二十分鐘。

有幸參演這場景宏大卻不知是喜劇悲劇還是鬧劇的“火警警報突襲”對我們來說確實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驚喜”，給單調(diào)的圖書館生活多少算添了些樂子。之所以說“樂子”是因為來到倫敦六個月，幾乎每個月都會來這么幾下“警報突襲”，久而久之，大家已把火警當成一次或迫于無奈的驅(qū)逐，或呼吸新鮮空氣的借口。而這看似不起眼的小警報器會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趣事。今天的人群中，我們看到另一個同學抱著一堆衣服焦急地四處張望，上前詢問才知道火警響時她正幫上洗手間的朋友抱著大衣，出來緊急人群中兩人未能相遇，料想從洗手間出來的朋友找不到她也只能茫然地站在還下著雨的倫敦街頭打顫。有的同學說甚至又一次火警響后見識到一位教授組織學生在大街上、人群的圍觀中講課的情景。

凡事總有第一次，現(xiàn)在回想起第一次邂逅火警警鈴的我，遠沒有現(xiàn)在的淡定。那是在到達英國第三天晚上的九點左右，刺耳又循環(huán)不停的警笛響徹宿舍樓，那時從未經(jīng)歷過警報的我因為住的樓層不低而雙腿驚慌地開始打顫，沒穿大衣便沖下了樓。忐忑地在樓外站了很久才被通知警鈴響的原因是有人在室內(nèi)抽煙，故障已經(jīng)解除，可以自行回房間。浩浩蕩蕩的回巢隊伍中聽到有人說：“這已經(jīng)是一周里的第三次警鈴了！”當時我心里一震，不禁感慨，英國人的消防意識真是太強了，也不禁疑惑，為什么他們對火這么敏感呢？

查資料后發(fā)現(xiàn)，英國人對火的敏感也許是源1666年9月的倫敦武火。這場大火足足燃燒了4天4夜, 80%的倫敦城區(qū)被焚毀，古老的圣保羅大教堂、87座郊區(qū)教堂、1.3萬多間平易近房、許多重要的商廈、無數(shù)的店鋪都被銷毀,20萬人無家可歸,直接經(jīng)濟損失達1000多萬英鎊。據(jù)說,10年以后倫敦才慢慢恢復(fù)了元氣。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此，倫敦人對“火”格外小心。

我們宿舍每學期會有一兩次火警演習，室內(nèi)的很多設(shè)備也都打上了“防火”的標簽：門全部都是消防門，每樓層有專門的安全出口，火警警探測警報器也是每屋最基本“家用電器”，廚房當然更是必不可少。第一次聽到警報之后，我甚至有好一陣子不敢在廚房做飯，擔心炒菜時油煙太大，生怕因為自己的失誤惹得全樓惶惶，直到之后聽說廚房的探測器敏感度會比臥室略低一些，基本的烹飪油煙不會被認為有危險后才又掂起了油鍋。

我也曾好奇地問過來自其他國家的室友，不知是中國國內(nèi)對火的敏感度太低還是英國人太過謹慎，得出的答案是：兩者兼有。美國的同學介紹說，在緯度跨度較大的美國，防火要求是根據(jù)各洲法律來定的：比較炎熱或天氣多晴朗的州會對單位和住宅有較嚴格的消防規(guī)章，而略靠海潮濕的州對火就不那么敏感。意大利室友甚至告訴我，他們國家的很多房內(nèi)是沒有火警探測器而只有消防門的。

但對比起國內(nèi)的情況，對意大利用的“甚至”一詞就略顯底氣不足，對于火，我們似乎沒有什么防備：消防栓大都擺著做樣子，除了幸運者興許會被淘氣的小孩兒拿來當惡作劇的道具，鮮有人觸碰；滅火器上也是經(jīng)常可以看到陳年的灰塵；商場里的安全門總是被發(fā)現(xiàn)藏在堆積如山的貨品身后；有些學校宿舍的門還是木門；新建筑里不用成本更高的消防材料已不是什么新聞；學校里的火警演習無非是學生期待已久調(diào)劑枯燥學習生活的一種戶外娛樂……

站在國內(nèi)養(yǎng)成的“火警的鳴響在人生中該屬稀有的意外經(jīng)歷”這一觀念的立場上，我對英國的火警忍不住用“奇葩”形容：探測器敏感得奇葩，現(xiàn)場工作人員反應(yīng)敏捷得奇葩（不出去會被趕出去），消防車不厭其煩到現(xiàn)場負責得奇葩。但當我站在普世皆認同的生命無價這一現(xiàn)實的立場上，我想這所謂的“奇葩精神”該是值得推崇的。雖然對于頻繁的警報騷擾偶爾感到厭煩，不得不承認，如果國內(nèi)防火安全意識有英國人的一半，上海高樓的大火也許就不會傷及這許多人的生命，悲劇就不會一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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